所以众人就向中峰和尚请教。中峰和尚告诉他们说:“做有益于别人的事,是善;做有益于自己的事,是恶。”春秋末年,剑客要离由伍子胥推荐给吴王,被派去刺杀在卫国避难的公子庆忌。要离为了取得庆忌的信任,行前请吴王杀掉自己妻儿,断己右手,然后假装出逃卫国。到了卫国后,又在庆忌面前大骂吴王,又向庆忌假献破吴之策,与庆忌结为好友。后乘庆忌不备,将其刺死。不知对于剑客要离为了别人,而杀妻断手又要作何评价?
只要对别人有益,即使是打人、骂人也是善。“周瑜打黄盖”,为了获得整个战局的胜利,这也可以说是善了。当时曹操率兵八十万,攻打东吴。在强敌压境的形势下,东吴大将黄盖向主帅周瑜献计,愿受皮肉之苦以往曹营诈降,然后伺机实施火攻,击退曹军。周瑜采纳此计。当周瑜召集众将议事时,黄盖故意大讲曹操不可打,要周瑜弃甲倒戈降曹。周瑜佯装大怒,令人把黄盖拖翻杖脊五十,使得曹操对黄盖投降深信不疑。后在东吴和曹操决战时,黄盖以献东吴粮船为名,前往曹营诈降,而实际却指挥装有引火物的船只来到曹营,顺风点燃这些船只,成功地实行了火攻,大败曹操。
如果只是对自己有益,那么即使恭敬人、礼敬人,也都是恶。秦二世时,丞相赵高阴谋篡位,但又恐怕群臣不服,于是在未动手夺权时先试一下自己的威信。他特地叫人牵来一只鹿献给二世,并当着群臣的面“指鹿为马”,大臣们都畏惧赵高,所以有的人不敢作声,有些人为了讨好赵高,便歪曲事实,随声附和说献上的是马。由此看来这些“指鹿为马”的大臣虽然恭敬赵高,但其行径却实实在在的是“恶”。
所以,人们做善事,能利益别人的就是出于公心,出于公心就是真善。大禹治水,三过家门而不入,是为至公。“外举不避仇,内举不避子”的祁黄羊也是大公无私之人。春秋晋平公时,南阳地方缺了个长官,便征求大夫祁黄羊的意见,祁黄羊推荐了解孤。晋平公很惊奇,问他:“解孤不是你的仇人吗?你为什么要推举他?”祁黄羊坦然答道:“大王您问我的是谁可以胜任南阳的长官,并没有问谁是我的仇人。”晋平公觉得有理,就委任解孤为南阳长官。解孤到任后,为地方办了不少好事,受到百姓的普遍好评。不久,晋廷要增加一个中军尉,晋平公又请祁黄羊物色,祁黄羊推荐了祁午。晋平公听了就说:“你推举儿子,不怕别人说闲话吗?”祁黄羊答道:“大王问谁可做中军尉,没有问祁午是不是我的儿子。”孔子听到了上面两件事后称赞道:“善哉,祁黄羊之论也,外举不避仇,内举不避子,祁黄羊可谓公矣。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大公无私的美德。历史上无数的民族英雄,如岳飞、文天祥、戚继光等等,他们那种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,不屈不挠,历尽磨难,以身殉国的“公”、“忠”精神,在中国历史上熠熠生辉。
而只想自己得到利益的就是私,出于私心的就是伪善。而且发自内心、自觉的行善是真善,模仿别人、做表面文章的是伪善。为善而不求任何回报的是真善,为了某种目的而求回报的是伪善。
像这些道理,都需要自己认真地分辨、考察。
何谓端曲?今人见谨愿之士,类称为善而取之;圣人则宁取狂狷。至于谨愿之士,虽一乡皆好,而必以为德之贼。是世人之善恶,分明与圣人相反。推此一端,种种取舍,无有不谬。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,皆与圣人同是非,而不与世俗同取舍。凡欲积善,决不可徇耳目,惟从心源隐微处,默默洗涤。纯是济世之心,则为端;苟有一毫媚世之心,即为曲。纯是爱人之心,则为端;有一毫愤世之心,即为曲。纯是敬人之心,则为端;有一毫玩世之心,即为曲。皆当细辨。
谨愿:谨慎老实,诚实。
狂狷:指志向高远的人与拘谨自守的人。《论语·子路》:“不得中行而与之,必也狂狷乎!狂者进取,狷者有所不为也。”孔子说:“如果没有能与循规蹈矩的人为友(可教的学生),那么宁愿和行为激进、性格耿直的人交往。行为激进的人勇于进取,性格耿直的人不肯做坏事。”孔子认为这两者各执于一偏,不合乎中庸之道。孟子解释说:“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,必也狂狷乎!孔子岂不欲中道哉,不可必得,故思其次也。”南宋朱熹又有所发挥:“行,道也。狂者,志极高而行不掩;狷者,知未及而守有余。盖圣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,然既不可得……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,犹可因其志而激励裁抑之,以进于中道”(《四书章句集注》)。认为狂狷者,如得良教,可以成为“中行”之人。
德之贼:道德败坏者。《论语·阳货》:“乡原,德之贼也。”
徇:依从,遵从。柳宗元《封建论》:“汉有天下,矫秦之枉,徇周之制。”
心源:佛教名词。以心为万法根源,故曰“心源”。“心”字多义,主要为“集起”义、“本体”义。《菩提心论》说:“妄心若起,知而勿随。妄若息时,心源空寂。”天台宗本“一念三千”,主张“反照心源”,通过“止观”双运,以悟佛性。近代谭嗣同从其泛仁论出发,认为“仁为天地万物之源,故唯心,故唯识”,“心源非己之源,一切众生之源也”。他试图通过扩张“心力”、“洁治心源”以度众生。
什么是直和曲呢?现在人看到谨慎诚实的人,就一概把他们称为好人并赞赏他们;而像孔子那样的圣人却宁可欣赏狂狷的人。至于那些谨慎诚实的人,虽然周围的人都喜欢他们,但孔子却认为他们是道德的败坏者。这样看来,世人的善恶,分明和孔子的善恶相反。从这一个例子来推测,便可以知道,世界上许许多多的取舍,没有不错误的。天地鬼神对善人降下福报、给恶人降下灾祸,都与孔子有相同的是非标准,却与世俗之见不同。凡是想积累善行的人,决不可以只为了让人看到和听到,只有从心灵最深微的地方,默默地洗涤那些不好的东西。若纯粹是济世救人之心,就是直;若稍有一丝哗众取宠的想法,就是曲。若纯是出于爱人之心,就是直;若有一丝愤世嫉俗之意的,就是曲。若纯是出于尊敬别人的心理,就是直;若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想法,就是曲。这些都应当仔细分辨。
【点评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