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藩于四月杪,奉承乏两江之命,精力极疲,翻膺艰巨,前乎此者,骏马轻车,覆辙相寻。况以驽骀而历峻坂,又值泥潦纵横,大惧颠蹶,诒知好羞。先是,未闻新命之日,因苏、常沦陷,曾咨明江西、两湖为三省合防之议。厥后简书继至,亦遂守此议而不改。请湖南募新军二万,齐集广、饶等处,以是为助防江右东北之师,即以是为进剿皖南、宁池之师。其时左季翁适奉襄办军务之命,因咨请募勇五千,而商及阁下共图斯举,盖知阁下有意则当幡然自任,无意则且逾垣相避,故未敢数数也。
闻阁下深闭固拒,果无意于横目之民。国藩以五月望日,自宿松起行,六月十一日抵祁门县。俟诸军到齐,再行分路进剿。
筠仙计已抵里。其赴山东查办事件,毅然自任,难免卤莽灭裂者,与鄙人昔年气概相同。其遭群疑众谤,是非难剖、心迹难白者亦略同。其为圣主所眷待而去就自涉草草者,又复略同。将来还家后,必有郁郁不自得之隐,似宜邀至尊府,慰劳而疏豁之。国藩昨复渠一书,颇以一二事相诘责,望溪所谓“子云之《反骚》,责屈爱屈之至也”。秋冬间,请阁下携云仙来营一叙,或久或暂,听两君之自为谋,决不相强。润帅请云入幕,亦届时商谋可耳。
卷之十二
复邓寅阶
顷奉惠书。猥以弟承乏两江,辱蒙奖借,感惭交并,弟菲才薄植,本无远图,加以数年在外,精力极疲。今全局败坏,艰巨忽膺,大惧陨越,诒知己羞。此座前车屡踬,覆辙相寻。盖位愈高,则誉言日增,箴言日寡;望愈重,则责之者多,恕之者少。阁下爱我,迥越恒俗,望常以药石之言相绳。弟每日行事,有日记一册,附家报中,阁下如有不谓为然之处,即恳逐条指示,不胜铭感。
复李希庵
国藩自建德起行,十一日抵祁门县。层岩叠嶂,较之湘乡之山,尚多四倍。泉甘林茂,清幽可喜。每一隘口,不过一哨,即可坚守,并无须多兵也。惟宁国府被贼围困,呼吁求救,力尚不能往援,殊深歉仄。
此间军事,其大者已将折稿抄达尊处,小者本无足录。承索取日记,其中琐事太多,间有臧否人物之处,未便抄呈。
人树、梅村二函附呈,渠二人皆有公牍、私缄至敝处。梅村牍言,往助季翁,当即批准。人树牍言,在籍修堡,当批驳仍请其来营也。渠在敝处,则于尊处及各处皆能通气,不必一一亲笔缄致,求阁下再为我缄催。或心牧已痊,即请归侍南陔,俾人树得以出济时艰,亦属两全之道,尚祈卓裁。
安庆新营太多,惧不足以当长风巨浪,望阁下常往察看,与舍弟熟筹预计。
复胡宫保
接两缄,并渭春方伯、文若司马等件,敬悉一切。
季公之事,已具缄奉覆。兹将折稿抄呈,一二日即可拜发。淮盐之五利三虑,诚为切当。惟陆师仅二千人,则嫌其太少。侍初六日复缄谓须陆兵三千人,亦尚太少。三河尖为群捻出没之区,大约陆师须五千劲旅,得一名将统之,庶臻稳固,该处陆兵能站得住,则不特盐利可兴,且鄂之北防亦坚,而永无捻患矣。五利中惟第三条似不甚确。所指额引,在盛世尚不能销售如额;况兵燹十年,巨商裹足,仅恃零商小贩,又兼陆运数百里之远,安能行至九十馀万引之多。侍办浙盐,行之江西,人人乐从,仅陆运玉山八十里,行之五年,至今尚未满十万引。文若兄原议到楚淮盐尚有五十馀万引,以鄙见策之,到楚不过数万引耳。如原议则为利甚巨,如鄙见则为利甚微,应请卓断。然为利虽微,而此事要不可不办。
侍既有办淮扬水师之奏,则造船于淮安,与造船于三河尖,上下一也。公既有设北路防兵之议,则设防于商、固,与设防于三河尖,远近一也。应请以侍认办水师,而公认办陆师,两军成后,先办官运之盐,如果有利可图,则商贩或亦源源而至。若其无利,商贩不至,则水师以卫淮、扬两郡,陆师以防鄂之第四路,本不为盐厘而设,亦无损也。
复官中堂